(无非故事原创)郑川是个钢琴师,前几天,他接到了一个外地的演出邀请,请他作一场交流演出。这天傍晚,他拉着行李到了火车站的售票处,准备搭乘火车前去。售票大厅人很多,熙熙攘攘的。郑川找了排队的人略微少一点的一个窗口,排起了队。为了打发时光,郑川买了一张报纸,边看报边排队。报纸上的花边新闻五花八门,让人难辨真假。什么再次怀孕的爸爸、坐台小姐变成了人肉包子、保安离奇死亡国宝古剑失窃等等,不一而足。
这时,一个手拿报纸的瘦瘦的矮个子,从他身边慢慢挤过,向前面走去。看来,是想要加塞儿的样子。郑川鄙夷地嘟囔了一声:没素质!可是突然,他被那只拿报纸的手吸引住了。那是一只修长瘦削、白皙细腻的手。报纸在他手里卷了一个细卷,正好可以明显看见,那只手的拇指、食指都很长。完美!郑川心里暗暗感叹道:这简直天生就是专为弹钢琴准备的。
郑川立刻对那只手充满了爱怜,这么好的手,如果不弹钢琴就太可惜了。不知道他的主人会用它来干什么?郑川看不见那人的脸,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手,细细地端详着。那人又往前靠了一下,报纸交到了另一只手上。郑川心里一惊:莫非是个小偷?就在郑川揣摩的同时,那只原本应该弹钢琴的手,飞快地伸到了别人的口袋,熟练地夹出了一只皮夹子,失主却毫无察觉。
“抓小偷!”郑川一边喊着,一边毫不犹疑地冲了上去,抓住了那只偷皮夹子的手。可是等到众人看过来时,只见皮夹子留在郑川的手中。那只完美的手,就像一根软面条一样早就滑走了。
失主一把抓住了郑川,周围轰响起一片喊打声,郑川四下找着小偷,小偷早就没了踪影,急得郑川百口莫辩。幸好有一个目击者指着一个背影说,小偷已经溜出售票厅了。郑川把皮夹子交给失主,也顾不得自己的行李,分开众人追了出去。
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,小偷头也不回的一路狂奔,郑川紧紧咬着一步不舍,同时大声喊着:“抓小偷!”不喊还好,一喊之后路人纷纷给小偷闪开了路,小偷跑的更方便了。郑川急了,喊抓小偷的声音更大了。迎面过来一个骑踏板摩托的女孩,看见小偷害了怕,慌忙停下了。小偷正好一把抢过来骑了上去,一扭车把调了头,就要往前冲。恰好郑川这时追了上来,一把抓住了小偷的肩膀。
小偷一回头,郑川看见了一张年轻苍白的脸,满脸的绝望和扭曲。小偷红着眼睛威胁郑川:“松手!”郑川冲着粗气、义正言辞地说:“除非、除非跟我上派出所!”小偷一加油门冲了出去,“刺啦”一声,小偷的衣服撕破了。郑川被带了一个跟头,好在还没有松手,就被小偷拖了起来。小偷一个急转弯,郑川被巨大的离心力甩了出去。一辆出租车飞速驶过,正好从郑川的左手生生压了过去。郑川疼的一声惨叫,朦胧中小偷听到惨叫回了一下头,摩托车失控一头扎进了人群里。
郑川的左手彻底废了,医生无奈做了截肢手术。消息传出,舆论大哗。一个靠双手吃饭的钢琴师,由于见义勇为失去了一只手,全社会给予了极大的同情和赞誉。好心人给郑川设立了银行账号,不长时间,捐款就达到了上百万元。
案情也很快调查清楚了,小偷名叫杨叶,无业,是个孤儿。更为可悲的是,他的摩托冲入人群的时候,撞死了两个散步的老人。警方介绍说,杨叶如实交代了自己行窃的目的,说是为了他的女朋友。而他的女朋友,医院治病,身命垂危。
敏锐的记者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,经过警方允许采访了杨叶,杨叶绝望地双手抱头,好久都一言不发。记者最后调查发现,杨叶没有说谎,他确实有一个女朋友,名叫柳眉,而且还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!
柳眉也是个孤儿院的孩子,和杨叶一块长大。杨叶高中没毕业就开始四处找工作了,为的是供柳眉上高中、上大学。谁知柳眉刚刚大学毕业,就突发了再生障碍性贫血,病情严重到不得不立刻作骨髓移植的程度了。骨髓移植,是个需要很多钱的手术。为了挽救柳眉的生命,杨叶愚昧的选择了行窃,这一令人不齿的手段。而今,杨叶难逃法律的严厉制裁,同时,医院层流仓,准备接受手术的柳眉,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。失去治疗费用的柳眉,谁知道还能在死亡线上挣扎多久呢?
郑川了解到这些情况后,心情复杂地陷入了沉默中。很快,他就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。他要用自己得到的捐款,把柳眉手术的费用全部承担下来。他要挽救那个可怜的姑娘,不管那个姑娘的男朋友,给他带来过多大的伤害。
在郑川的资助下,柳眉的手术顺利进行了。就在柳眉手术后不久,杨叶的判决也下来了:死刑,立即执行。杨叶落网后,警察发现那个盗窃古剑的案子,居然也是杨叶干的,杨叶那天夜里潜入文物馆,悄悄溜进了卫生间。从卫生间的电源插座上,用一个插头引出了电源线,接到了门把手上,等到保安夜里上厕所,果然触电身亡了。杨叶趁机盗走古剑,并随手扯掉了插头、电线,从而制造了这起疑案。出了命案,杨叶自然在劫难逃。
杨叶听了判决,面色苍白地点点头。而且,他当庭表示放弃上述,并以此作为对所有受害人的安慰。他请求法官,请把他的左手捐献给郑川,随时随地,不管是刑前还是死后。他说即便如此,也无法表达他对郑川的感激和歉疚。郑川听了,立刻想起了那只瘦削白皙的手。一夜无眠后,他接受了。
巧合的是,两人的配型实验也非常理想,具备了移植的客观条件。杨叶的死刑不久核准了,执刑后,医生第一时间截取了杨叶的左手,医院。手术室里,郑川已经做好了移植的所有术前准备。医生拿来了杨叶的手,也捎来了杨叶留给郑川的一句话:手赔给你了,柳眉也托付给你了!
手术异常成功,半年不到,郑川就基本康复了。虽说暂时还弹不了钢琴,但那只手已经可以系鞋带、拿筷子甚至提重物了。奇怪的是,那只手有时让郑川感觉不是自己的,会有些不是那么得心应手。心理医生告诉他说,异体移植都会有这种感觉,其实那只是他的心理作用,那只手完全就是郑川自己在控制它,而且很快就会适应它的。
一个阴雨蒙蒙的上午,郑川突发奇想,想到殡仪馆去看看杨叶,念头一来,就变得异常强烈、非去不可。杨叶的骨灰,还是郑川手术后从法官手里取出来的,他把它暂时寄存到了殡仪馆。
没想到会有其他人也来看杨叶,那是个恬静孤独的姑娘。瘦瘦的身材、有些苍白的面容,一身黑色的衣服,显得姑娘超凡脱俗。郑川小心地问道:“是柳眉吧?”柳眉警惕地看了郑川一眼,很快明白了:“您是郑川大哥?”姑娘显得很意外。
郑川刚刚走近柳眉,就被柳眉狠狠扇了一耳光。郑川惊讶地发现,自己移植的那只左手,竟然很不礼貌地抚摸着姑娘的脸颊。难怪柳眉会生气,这也太不像话了。郑川尴尬地给柳眉道着歉,忙把左手收了回来。谁知,柳眉却一把抓住了那只手,一边仔细端详着,抚摸着,一边低声饮泣、泪如雨下。稍停了一会儿,柳眉强忍着擦了擦眼泪,勉强冲郑川笑了一下:“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来吗?因为今天,是他的生日。”
柳眉告诉郑川,初中毕业的杨叶开始时打工很辛苦,遇到不好的老板,甚至连自己的温饱都无法保证,更别说资助柳眉的学业了。可巧有一次,有一家跨国广告公司举办“手模大赛”,杨叶鼓足勇气报了名,可没想到初赛他就被淘汰了。人家说他的手简直就是畸形,拇指和食指太长了。杨叶垂头丧气地出了赛场,迎面遇到了一个笑容可掬的男人,男人一把抓住杨叶的手,翻来覆去地看,嘴里不停地赞叹说,太完美了,简直天生就是为弹钢琴准备的。虽说年龄大了点,有这么好的先天条件,通过后天的努力,一定会成功的。他说小伙子跟我学弹钢琴吧!杨叶问他学弹钢琴得多少钱?男人说有三十万就差不多了。这时,旁边一个老头笑了起来:“孩子,别走了岔路。跟我走,很快让你挣到三十万!”杨叶疑惑地问他:“你能保证吗?”老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:“我能!”为了快点挣钱让柳眉好好读书,杨叶义无反顾地跟老头走了。
也许你已经猜到了,杨叶遇见的,正是个小偷的祖师爷。当柳眉知道真相的时候,杨叶已经出师独闯江湖好久了。他说就算是劫富济贫、惩治贪官吧,也没什么大不了。柳眉苦劝不住,就再也没有接受杨叶的任何资助,直到因严重的营养不良突发再生障碍性贫血。
郑川有些黯然神伤,低声喃喃地说:“对不起。”柳眉瞪大了眼睛:“郑大哥,您有什么错?那是他自己作孽,怨不得别人!”郑川放下心来,他对柳眉笑着说:“杨叶把他的手和你一起托付了我,来,现在就拉上你哥的手,跟我走吧!”
郑川那只左手的功能恢复的很理想,唯独学琴却进步很慢,柳眉都有些替郑川着急,郑川自己反而有些任其自然,无所谓的样子。郑川解释说弹钢琴是个很复杂的肢体动作,自然要慢慢学习一段时间才行。柳眉话里有话地说:“我看有些更加复杂的肢体动作,你好像无师自通啊!”郑川红了脸:“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柳眉直视着他的眼睛:“你的家里,最近好像多了些不属于你的东西,它们从哪儿来的!”郑川闭紧了嘴巴,一言不发。良久,他自言自语地说:“有些手艺,看起来还蛮不错嘛。”
直到柳眉威胁他要去报警,郑川才答应去看医生,他告诉给他做移植的医生说:近来,总感觉到自己掌握了一些特殊技能,这些技能好像是左手捐献者生前拥有的。医生听了郑川吞吞吐吐的介绍哈哈大笑。他说那纯粹是郑川的心理作用,从病理学的角度来说,就是癔病。他拍拍郑川的肩膀:“大脑支配人的动作,所有的肢体动作都是大脑控制的。不要企图把自己的错误行为,推脱到没有思想的肢体上面。”
医院大门不远,郑川挥手把一件东西抛进了旁边的河里,“咚”地一声,河面上泛起层层涟漪。柳眉问他扔了什么?郑川若有所思地说:“不知什么时候,手里竟然多了把汽车钥匙。”停了一会儿,他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看那个取笑人的医生,下班怎么回家?”
身边的柳眉好久都没有说话,郑川有些不安。他关切地拉着柳眉的胳膊,问她怎么了?柳眉无声地留下了两行眼泪,她摇摇头说:“郑川,我决定离开你了!我改变不了你,更不愿意看到你走杨叶的老路。”郑川呆了片刻,伤感地说:“我知道你迟早会离开,因为你爱的,是杨叶的这只手,而不是我郑川这个人。莫非一开始,这只手上,留着杨叶给你的秘密?如果是那样的话,我情愿把这只手还给你!”
柳眉心痛地说:“没想到你移植了杨叶的手,竟然也移植了他偷窃的本领。你不仅不以为耻,反而甘之若饴、欲罢不能。好吧,我把谜底揭给你,看我喜欢的,是不是你郑川这个的人!”
柳眉领着他,到了一家银行的地下保险中心。柳眉掏出一张纸片,根据号码找到了一个指纹保险箱。柳眉告诉郑川:“杨叶出事前不久,他给了我这个号码,说用他的双手指纹,均可打开这个指纹保险箱。”郑川颤抖着把左手伸了过去,柳眉却一把拦住了他。郑川愣了一下,给柳眉发誓说:“我知道你想要什么,我保证你会得到的!”
郑川把左手贴上去,“咔哒”一声,保险箱打开了。拉开箱门,里面孤零零放着的一个长纸盒。郑川拿出纸盒,小心翼翼地打开了。在白色天鹅绒上摆着的,不过是一把剑柄锈迹斑斑的短剑。郑川看了看柳眉,柳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郑川又连忙双手把短剑轻轻拿了起来。看到靠近剑柄的剑体上,清晰地刻着两个篆字:青霜。
“哎呀”郑川失声叫了起来。他兴奋地告诉柳眉:“原来报上的花边新闻,也有真的呀!这是一把战国时期的古剑,该剑剑光青凛若霜雪,故此得名。据说此剑削铁如泥,剑无纤迹;屈之如钩,复直如弦。应该是无价之宝啊!”郑川又喃喃自语道:“杨叶给警方交代说,由于害怕,他把古剑抛到了江里,原来是假的呀。害警方在江里打捞了好久呢。”柳眉对此却不感兴趣,她试探地问郑川:“那,你准备怎么处理它呢?”“怎么处理?只能先暂时藏起来。国宝级的文物,影响太大、风险太大,一时半会卖不掉的。否则,给你做骨髓移植的时候,还用杨叶去车站偷钱包?”
柳眉伸手把剑拿了过来,郑川连忙两手在下面接着,提醒她说:“千万小心,这把剑会让我们过几辈子好日子呢!”他看柳眉翻来覆去地端详剑刃,赞叹地说:“历经两千年,依旧寒光凛凛,一定锋利如初啊!”柳眉不以为然地说:“是吗?我倒要试一下呢!”话音未落,挥剑朝郑川左手腕砍去。“啪嗒”一声,那只原本不属于他的左手掉落地上,在郑川的惨叫声中,鲜血染红了一片地面。
给郑川治疗的,依旧是那个做移植的医生。他怒气冲冲地批评郑川:“你简直就是个神经病!我知道你迟早会把这只手切掉的。你如此轻率地行为,根本就不尊重别人的心血和成果!”郑川脸色苍白的笑着,一言不发。当博物馆的工作人员,捧着嘉奖证书进来的时候,郑川正在哼唱着一支歌,柳眉问他歌名是什么?郑川说:找回自己!